老人生来为了及时走开.

  别开玩笑了。

  方锐声音轻快，歪着头把手机夹在肩膀上，手指轻快的在键盘上敲打，发出“嗒嗒嗒嗒”的声音。

  声音有些模糊，顺着话筒传到林敬言耳朵里。林敬言低低的笑了一声——方锐甚至能想象到林敬言的神色，应该是微微低下头，一只手插在裤袋里，一只手扶着手机，嘴角勾起来一点儿，也许靠着他家那个大阳台。

  方锐也笑着，可是连魏琛都没有对着他扯皮，而是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粗声粗气的问了一句。

  “点心，你没事吧。”

  方锐笑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扶正手机站起了身。

  “老林啊，你说分手是什么意思啊。”

  兴欣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仿佛没有听见方锐声音里压抑的颤抖。

  H市的天气太好了，艳阳高照，可是方锐手机首页上的天气预报，告诉他本地天气，大雨。

  林敬言的声音混着电流的杂音，让方锐什么也听不出，这让他感到恐惧。

  “方锐，你好好的。”

  林敬言放下手机却没有挂断，他转过身趴在半身多高的阳台上，N市的天灰蒙蒙的，风卷起大树叶子，眼见就要下大雨了。

  他取下眼镜拿在手里，电话还是没有挂断，可是他也不想管，眼神渺远，仿佛看见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都要过去的。

  大概是到了岁数就免不了伤春悲秋一番，这么带着点儿小惆怅的文艺句子最近老是在林敬言脑子里回荡。方锐的通话没有挂断，可是也没有什么声音传来，他知道他大概也沉默着，没有开口挽留也没有绝情话语，林敬言想可能方锐也需要调整一番。

  可他却不担心他之后会自暴自弃，林敬言了解方锐绝对不仅仅是生理结构，从犯罪组合到针锋相对，方锐的成长林敬言都了如指掌，他很清楚方锐不仅会很平静，就算难受也憋在心里，他有开朗带点狡黠的笑容，自从去了兴欣待在叶修身边就更加像是一只小狐狸。林敬言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自己都很吃惊自己居然还笑的起来。

  很遗憾，林敬言感觉的，只有一点儿解脱。

  虽然他心里有底这只是暂时的，更像是难过到极点先麻木一番。他把手机搁置在茶几上，拿过晾衣杆打算取下晾晒的衣服。

  微弱的，小小的一声，从手机里传出来，林敬言愣了愣，随即他看着手机屏幕闪了闪，犯罪组合的同人图重新出现在主页，不一会儿彻底暗了下去。

  他说，那我训练去了。

  这才是方锐吧，他想，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先把衣服收了，再把QQ的置顶对话取消，估计很快就会被霸图群和职业选手群踩下去——一个有张佳乐一个有张佳乐和黄少天，微博的特别关心是不是也取消一下，至于方锐给他下载的那个搞怪的日历APP是不是也可以删掉了，他的三星手机越来越卡了。似乎还有很多，不过他觉得可以慢慢来，最后…

  屏保换一下吧。

  可是，换成什么呢。

  仿佛生活被撕出一个大口，不停地有冷风灌进来，缺失了一半的生活暂时还找不到事情填补，晚上不必再催促方锐早点睡，早上也不必要再早起喊他起床，作息好一点，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干。

  屏保的小问题似乎温化了心脏，心脏剧烈的跳动，有东西汩汩的流出来，让林敬言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他像是一壶被煮沸的温水，与方锐一起度过的那些有点傻逼又快乐极了的日子重新散在空气里。

  再也不会有了。

  这个认知让林敬言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息起来，坐在沙发上没了做动作的欲望，只想摊在这沙发上直到世界终结，他松开不知道何时握紧的拳头，他眯起眼睛，把方锐的脸好好的，好好的回忆了一下。

  那就这样吧。

  为什么分手。
 
  很简单吧，这很容易理解，林敬言老了，不仅仅是打游戏的手，还有心，他宠不动方锐了，他觉得累，还觉得迟钝，还有说不清楚的自卑，混杂在一起，谁也没办法分辨，却都能大致说个七八，方锐也模糊的明白，林敬言不说，永远温润淡笑的包容他的任性与骄傲，却才想清楚那些带点炫耀性质和装可怜性质的话语或多或少已经刺激了他清淡的恋人。

  积少成多，慢慢的，慢慢的。

  裂纹遍布在他们的路上，怎么回事呢，就这么挥手都不太有意识，就迈着慢慢变得不同的步调，越走越远了。

  到了说再见的时候，才会安慰自己，其实也没有谁真的永远离不开谁。

  方锐平静的敲打的键盘，林敬言的音响里划出不知道名字的钢琴曲。

  方锐和林敬言的手机都告诉他们，本地天气，大雨。